“原來是你！”

這句咬牙切齒的話卻不是辭幽說的，自然更不可能是我說的。我擡眼一望，果然，辭幽身後逐漸現出一個身形來，這話，便是這人說的。

“雲紈公主終於願意現身了啊？不是想坐收漁利麽？怎的這麽沈不住氣呢！”我笑瞇瞇地看著這人，心道今日恐怕真是本神尊的劫難日了。

若是往常，我同時碰到這倆人，必是高興一番，然後與她們酣暢淋漓打一場架，將她們一一收拾然後送上淩霄寶殿定罪的；可現下我暫時沒了法力，又沒帶太虛纏神鎖在身上，打架是免不了，可打架過後到底是我收拾她們還是她們讓我玩完，還真是不好說。再者，辭幽是水族的王後，想必操縱珠蚌是十分嫻熟的，我雖是在凡界的小河落的水，可說不定這珠蚌已經被她操縱地離開凡界，入了幻海了。她若是在她的地界招來幾個幫手，我是定要完蛋了的！

想到這裏，我竟又興奮了，嗯，沒想到，本神尊竟然也有視死如歸的一天，真是有氣節！

“原來五萬年前的清清、一千年前的泡泡，就是你，瑤境的清風公主，天族即將迎進門的天後！”雲紈看著我，目中燃燒著可稱之為瘋狂嫉恨的火焰！

“是我又如何？”

“哈哈，難怪，難怪！”她忽然笑得蹲□去，擡眼來時，目中竟是淚水！“難怪君上會如此愛護你！原來你竟是瑤境的九尾白狐，根本就不是名不見經傳的雀鯛！那為何當日你要裝作弱小的雀鯛欺瞞於我？最終害得我被天族退婚，成為天上地下六界眾生的笑話！害得我被聆月君玄冥劍加身，修為竟失，幾近油盡燈枯！害得我在哪裏都成為一幹眾神的笑柄，六界之大卻找不到容身之所！為什麽？！為什麽？！泡泡，你我，你我當日可是最好的朋友啊！沒有人理會你時是我幫的你！沒有人陪伴你時是我陪的你！你卻如此，如此對我？！如今我仙力孱弱不堪，隨時都可能灰飛煙滅！可你卻成為了聆月君的未婚妻，即將入主天宮！你，你的良心到底去哪裏了？！”

“哈！說得好！”我大笑出聲，“良心？之前的種種暫且不提，就說你在水晶宮將罪責都推到我的頭上，害得我被水吟鞭折磨時，你的良心在哪裏？在九旭宮數次對我下殺手時，你的良心在哪裏？最後將我推下千絕淵之時，你的良心又在哪裏？！你竟還敢與我提起朋友二字，也真是有夠厚顏無恥的了！”

她顫抖著雙唇，“我厚顏無恥？你如今是瑤境的神尊，未來的天後，高貴的九尾白狐族，比我這海龍高貴許多，所以才能對我罵出厚顏無恥來，不過是因你的出生罷了！那時候，我能對你做那些，也不過是因為我的出生比你好。所以，泡泡，我們本就是一樣的，你罵我厚顏無恥，那麽你呢？”

“你錯了，天天！”我的聲音愈發平靜，這句天天也的確是念了幾分過往的情分而叫的。

“我們不一樣！我的出生時比你好，可我不會因此而踐踏你的感情！可是你呢？你仗著那時比我的出生好，地位高，從不把我當成朋友！卻總是與我說，我是你的朋友！其實在你心裏，我只是你的手下、奴隸、甚至提升修為的餐食罷了！”

“呵，你說的真委屈！”雲紈的眼睛直直看著我，回道，“那你又何嘗沒有踐踏我的情感！你知道我有多麽愛聆月君嗎？當我聽到他說要娶我時我都多麽開心嗎？我甚至覺得我是四海八荒最幸運的神仙！即便是用我的滿身修為來交換我也在所不惜！可是到頭來呢？娶我不過是保護你的一個幌子！他為了護你周全，卻利用了我，利用完之後又狠狠拋棄了我！到頭來，你的原本身份，竟是瑤境的公主！你其實根本不需要他的保護！這不是戲耍我又是什麽？你和聆月君能從踐踏我中得到什麽樂趣不成？”

我沈了沈眸子，良久，開口道：“那時，我也並不知道我自己的真實身份。所以，他……我們並沒有戲耍你。”

“哦，那他就是為了救你才把我拉下水？呵呵，他果然，果然很愛你啊！”她的聲音漸漸變成呢喃，眸中的淚水不斷落下，“為什麽要這樣……我為什麽要愛上他……為什麽……”

“雲紈公主敘舊可敘完了？”

辭幽拿著水吟鞭走向我，“你是清風神尊又如何？你是未來天後又如何？今日斷不會放過你了！”

“左右我今日落到這裏，我也沒想著活著出去。”我無比從容，“今日能同我的兩大仇人同歸於盡，也不算虧了吧。”

話音剛落，我已經一個閃身躲過了水吟鞭夾著勁風而來的勢頭！

說起來我少時雖然很愛胡鬧，卻並不是個愛打架的，所以也就不是打架的好手。近期本神尊時運不濟，與赤夷打架留下的傷好了沒多久，又要打架，且是在法力盡失的時候打，真是悲慘！

這珠蚌裏頭空間挺大，風景也不錯，辭幽抽鞭子抽地起勁兒，我上躥下跳地避地開心，雖然偶爾動作遲鈍些被抽到幾鞭子，卻也不怎麽感覺到疼痛，許是此刻我遇到兩仇人，心潮太過激動了！倒是那雲紈，似乎真的已經對生存失去了興趣，被水吟鞭掃到幾次也不見她再次隱身閃避。

雲紈因受玄冥一劍，本就已是油盡燈枯，如今被水吟鞭一掃，更是孱弱地站也站不穩。我偶然一瞟，見她的七孔竟都開始流血起來，雖然血不多，可甚是恐怖！想來，她的確是要不久於世了吧！

正當我這把久不運動的老骨頭越來越不濟時，卻感覺到這珠蚌忽然劇烈地震動起來！甚至發出了斷續地碎裂與呻吟之聲！

夜桑君不愧是幻海之主，就在他飛入珠蚌的下一瞬，就一邊把雲紈保護在身後，一邊拿下了不斷在空中翻滾著冷光的水吟鞭。這兩件事做得順溜而敏捷，身手真是不錯！

“王……王上？”辭幽大驚失色，目露驚慌。

也難怪她會驚慌，雖然我不是幻海的水族，可也知道，她玄武族駕馭的珠蚌往往是大羅神仙也打不開的，除非是她自己施咒打開。此番她封了珠蚌，夜桑卻闖了進來。

辭幽沒了水吟鞭，便停了手，我便也停了手，心道，這對夫妻的好戲怕是終於要開始了。

“你們到底在做什麽？！”

夜桑一邊施了個仙障將已經癱倒在地的雲紈給護住，一邊看向我倆。

“做什麽？”我樂道，“你何不問問你的王後，到底在做什麽。”

“王上！”辭幽忽然噗通一聲跪倒在夜桑腳下，聲淚俱下道，“王上救救我們的孩子，救救我們的孩子啊！只要把這賤人的心挖出來給我孩兒服下，他，他就可以痊愈了！”

夜桑看了我一眼，皺眉道：“九尾白狐族乃遠古神祗後裔，瑤清境之主，怎能隨便挖她的心？王後你莫要糊塗了！”

“王上！只要我們不說出去，又有誰知道是我們做的？”辭幽抱住夜桑的腿，淚水更是止不住地灑，嘖嘖，好個悲切淚人兒！

見夜桑正沈思著，似乎有些動搖了，那辭幽再接再勵慫恿道，“只要王上幫我救回我們的孩兒，辭幽保證，保證以後再不幹涉群芳閣的事……隨便王上喜歡誰，要娶誰，辭幽都絕不阻撓！”

群芳閣，我聽說過。還是那段六哥迷上風月小說的時日裏，他與我說的。說是風月小說裏的男主大多專情，而現實裏有權有勢的男神仙都難以專情，最經典的當屬幻海這輩兒的龍王，夜桑。宮裏處了了貌美的王後，竟還在暗處養了個群芳閣，裏面專門收羅他看上的女仙女妖們，算是個小後宮。其實夜桑這點兒破事兒我老早就曉得了，我在五萬多年前不是還差點入了群芳閣麽？

“話雖如此，可是，紙包不住火，瑤清境若要因此而對我族宣戰……”

“夜桑君無須擔心。”我笑瞇瞇地打斷了他的話，“過來挖吧，我是自願給你挖的，他們不會找你麻煩。”

他一臉驚訝地看著我，“真的？”

“當然是真的。”我和藹極了，“只要夜桑君下得去手，我便給你挖，絕不還手。”

他想了一會兒，終是向我走了過來。

“既然這樣，本王，就不客氣了。”

我笑著點頭，然後默念咒術，運行起方恢覆不久的仙力。眼前有一瞬間的模糊，臉上的皮肉在變化著，須臾之間，我已經化作了另一個樣貌。

容貌素雅，鬢發低垂，素白的長裙，面上未施脂粉，頭上只一根半掌寬的白色絲帶隨意在頭頂後方綁了一個辮子。不錯，正是一千年前泡泡的模樣，亦是五萬多年前清清的模樣。

先前我在紫薇境變過一回，本想狠狠報覆雲紈，可被夜桑打斷，半途夭折。今日既來了幻海，如今也不曉得能不能活著出去，自是是要將前塵過往盡數說清，將他們欠我的債，盡數討回！

夜桑眼前一花，再度看清眼前之人的，瞬間僵住！

“清……清清？！”

“為何你每次看到我時都是這副樣子？難道我這副模樣已經醜到可以將夜桑君您，嚇傻了的地步嗎？”

“不可能！你怎麽會恢覆法力？還遠遠不到十二個時辰啊！”辭幽震驚地看著我。

我覺得能把別人驚成這樣真是一件很爽的事啊！遂悠悠道，“王後你不知道麽？我已經位列光華，與你們這些普通神仙自然是不同些的。不過你能困住我這麽久，已經很是不錯了！如果再貪得無厭，可就不好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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